发表时间: 2025-05-02 21:31
江南水乡的七月半,河面上漂满了荷灯,像散落的星子。十八岁的书生沈砚之蹲在青石桥边,看一盏盏灯载着祈愿顺流而下,忽然发现其中一盏红莲灯与众不同——花瓣上凝着水珠,竟像在轻轻颤动。
他伸手捞起灯,掌心忽然传来刺痛,一滴血珠落在灯芯上,红莲灯瞬间化作个穿水绿衣裳的少女,鬓角别着半片荷叶,眼尾还沾着水光: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。”沈砚之惊退半步,才想起老人们说的,中元节的河灯若沾了人气,便会显化出灯魂。
少女自称小荷,是西湖底的荷叶精,三日前被雷火击中灯芯,魂魄附在荷灯上漂流。“若不是公子的血唤醒我,只怕再过三日便要魂飞魄散了。”小荷说着,指尖掠过石栏,竟开出几朵半透明的水莲花,“我可以帮公子实现一个愿望。”
沈砚之苦笑着摇头:“我只盼能进京赶考,可家中贫寒,连束脩都凑不齐。”小荷眼珠一转:“这有何难!”她指尖轻点水面,无数银鱼跃出,鳞片在月光下竟化作碎银,“这些足够公子路上用了。”
沈砚之却推开她的手:“不义之财,我不能收。”小荷怔住,望着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石板巷,忽然觉得这书生腰间磨破的布囊,比月光还要干净。第二日,沈砚之在门前发现一篮新采的莲蓬,此后每日清晨,窗台上总会出现带着露水的菱角或鲜藕——都是小荷从湖里采来的。
中秋前夜,沈砚之在河边读书,小荷忽然慌慌张张跑来:“快跑!有个捕妖师追来了!”话音未落,一道金光闪过,手持桃木剑的道士从天而降:“好个荷叶精,竟敢魅惑凡人!”
沈砚之本能地将小荷护在身后:“道长误会了,她从未害人!”道士冷笑道:“妖就是妖,留着终成祸患!”桃木剑裹挟着风雷劈来,小荷闭眼等死,却听见沈砚之闷哼一声,温热的血溅在她颈间——他竟用身体挡住了符咒。
“你疯了?!”小荷哭着抱住他,沈砚之苍白的脸上却带着笑:“你救过我两次,这次换我护你。”道士正要再出手,忽然湖面传来巨响,无数荷叶破水而出,在沈砚之头顶结成屏障。西湖水神的虚影浮现:“此妖心存善念,又与凡人结下因果,不可妄杀。”
捕妖师恨恨离去,小荷却发现沈砚之胸口的伤在慢慢溃烂——那是沾了仙法的伤口,凡人难以愈合。“只有用我的本命莲心,才能救他。”小荷望着昏迷的沈砚之,想起他每日在河边读诗的模样,想起他把最后半块炊饼分给乞儿的样子,终于摘下鬓间的荷叶。
三日后,沈砚之在医馆醒来,枕边放着半片枯萎的荷叶,再不见小荷的身影。他发了疯似的跑到湖边,只在芦苇丛里找到那盏红莲灯,灯芯上刻着一行小字:“莫念,我在每朵盛开的荷花里。”
次年春天,沈砚之带着书箱踏上进京之路。路过西湖时,忽然有片荷叶飘到他肩头,水珠滚落,竟幻出小荷的笑脸。他终于明白,有些缘分,就像这满湖的荷花,看似凋零,却在淤泥里埋下了生生不息的种子。
后来,沈砚之考中进士,却放弃了京城的官职,回到江南做了个教孩童读书的先生。每到七月半,他便会带着学生们放荷灯,看着盏盏红莲漂向远方,就像看见那个鬓插荷叶的少女,正从水中走来,眼尾还沾着当年的水光。
西湖的老船工们都说,每到月圆之夜,总能看见个书生坐在船头,对着满湖荷花说话,而那些荷花,总会比别处开得更盛、更艳,仿佛在回应着什么久远的约定。